「頭再偏左一點……眼神向右邊……就是這樣！好了！兩位都很美哦～」

攝影師的快門鬆開後，艾琳娜伸手幫忙讓她胸懷中的姜娜起身。主題攝影棚的周遭都是假物擺設，但照片冊上的兩人，隨著厚滑紙頁的翻過穿梭，一同在清冷、繽紛、愛戀中浮世間夢境相擁；艾琳娜的其中一項人生清單算是完成了。

沒有這類經驗的姜娜不免臉部與肢體都僵硬，但畢竟艾琳娜現為模特兒，能找來十足專業的同事為她指導。說及此，每當有人知道這樣年齡差距的兩個女子是戀人關係，都難以掩藏訝異。時代已然開放是一回事，但並非年紀或性別令人好奇，而是性格氣質都相差得多，到底如何湊在一起呢？

日常的溫馨甜蜜艾琳娜能順暢說出一長串（姜娜的耳朵會發燙的，饒了她吧）。但最初的原由，她們無法向人解釋，也不需要。

那一場連結腦部神經、各國都有群眾集體產生曼德拉效應的虛擬實境災難——

無法向人解釋，她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。越是如此，她們連結的深刻，分離從不在任何的思緒隙縫中流進心思長河。因為她們重要的家人，曾活在彼此的眼中倒影。她們永遠會眷戀那片浮沉著舊憶的海洋，拂過渲染的白紫與溫黃後，卻經歷血紅的災染、海波受冷月永恆般地注視，而後終迎來映射曦曙光芒的波光粼粼。

是曼德拉效應也好，是共同的幻覺也罷，現實與夢境的真相已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此刻此身的體驗。

年輕冷靜的姜娜如同一顆硬糖，當艾琳娜柔軟慈愛的熱情紅眸、溫柔潤澤的舌尖，在她的身體、耳邊、心靈，翻覆攪弄著柔情，她的傲氣也只能慢慢在女人懷中軟化成奶蜜；即便冷月色的眸仍是倔強，也不輕易揚起笑容令女人得寸進尺，但艾琳娜什麼都知道。因為她會陪她前往任何地方、照顧她任何的小細節與需求、安慰病發時的哭泣痛苦，以及應她在床舖上過分的要求。

啊，不知不覺已到這國度生活了幾年，姜娜想著。大學的畢業典禮，艾琳娜彷彿明理的家長，為免尷尬，只是出面與她在校園內合個照便離開了。畢竟她們的關係若是公開，肯定引人注目、竊竊私語，說不定還要被學校單位盯上呢，因此女人就只是她寄宿家庭的「家長」。雖然今後不必擔心什麼單位會找上門，但還有同學在呢，她還是不多留了。

見艾琳娜在晴朗藍天下穿過歡聲人群、黑帽連著穗帶飛落的背影，姜娜明白她的貼心，也為此感到有些兒悶。以她的性格，在這種重要的日子肯定也想與她多留紀念的，卻是只能憋住手腳。

典禮後的畢業慶祝，姜娜掛記著艾琳娜現在不知在做什麼，傳了訊息收到她在市區河岸邊的回覆，那是她們偶爾會去漫步的地點；便立刻離了宴席與她會合。

岸邊圍欄的夜間燈點，如寶石碎光溶浸水流，但又不會招搖的令人刺目，是溫柔的魔法在夜幕下流淌。姜娜走向那河畔邊她熟悉不過的身影。

「……妳想散步？吃過晚餐了嗎？」

務實的個性，開口就是關注她的行動，而不是先從她掛心的、艾琳娜的情緒開始，這就是屬於姜娜的關懷方式。

「還沒呢，雖然有點晚了，不過我現在還不是很餓。」笑著轉過身，銀月與點點紛燈的色光，在艾琳娜寶石般的紅眸裡爍起。「我有東西要給妳。」

女人從提包裡掏出一個軟絨質感的盒，噢，明顯不過了。雖然她沒有單膝下跪——無論是哪方都不是她們的風格——一顆橘色彎月的戒指，白亮的指環，絕對是訂做的。

「今天應該很適合吧？我終於不是『監護人』了，雖然我是很喜歡這個身份啦。」她笑了笑，又從包裡取出另一個盒子，如果打開來，就能看見紅艷寶石亮麗的切割面、黑亮的指環。

是存在那場夢中的色調盤，是眾人嘲笑虛實不分的效應，仍無法改變心中那片海洋。投注的靈魂淌進了宇宙星辰，然而她們早已跨越過那道海平線，從夢境之海撈回了現實，封進了觸感真實的石鑽。

「……妳可以為我戴上嗎，姜娜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