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哨兵是為怪物,那既不被歸作怪物,也不被歸作人類的,應該算是什麼呢?
在木雕欄杆後迎著秋風拂過,這個問題偶爾會迴盪在茱莉安娜的心底。身為體質遜色的哨兵,她並不是以此來困擾自己,而是用來質問世人,然而這事並不會因此消失。
怪物不願將弱種視為同類,人類也不認為有特殊基因的是同類;但只要擁有運氣跟財勢,在極端資本主義當道的時代,那點不認同又算什麼?持有慕容酒店最多股份的人,也是當家經營者,祖父留下的大筆資產,全都——
不屬於她。
莫絳雪這個女人,只是其弟慕容日陽的代理人。嚮往自由的人,不要這些包袱,所以嚮往力量的人,決定利用他想丟掉的包袱,讓家族酒店成為傳輸力量的中繼站。
畢竟,這個世界的汙塵令茱莉安娜感到噁心。而想要改變有力量的人,就也得擁有能砍斷他們手腳、堵住他們聲音的力量;或是單純的像自尊不足的小孩,表演給深愛卻無法給予真正身分認同的人看。
她愛父親,但她是父親與未婚妻的妹妹偷情生下的女兒;她愛母親,但她是母親被妹妹背叛後不得不收養她的親人,她愛祖父,但她偏偏是個不夠野獸也不夠遲鈍的裔種。
無自由也無謂,將自己安全的囚禁在隔絕汙穢的水塘亭園,用特別的手腕,操作力量改變外面的世界;有朝一日,人們不會再以踐踏弱小為樂、以毀滅異己為榮;不再有那些像曾經深深侵犯過她身體和自尊的哨兵,直到世界的空氣變得適合自己呼息為止。
或許掌握力量,只是等同力量的囚奴。一旦出了花園,身邊必要有人守衛——注視——監控,因為會有他人撲上來啃食,中斷自己對未來的佈局;哪怕對這世界而言,那也許只是如蛛網編織在茂林般的大小。
摺起的紙扇隨著柔弱漂泊的花瓣落上欄杆。她知曉在幻妄的明日之世到來以前,自己會在不變的花園中先行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