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間外埠城市的普通酒館,不會有富人來此啜飲調酒閒情雅致,只有社會中低階層的人會來點杯廉價酒水,麻痺著尋歡,或是紅著臉發洩對生活的恨意。
當然也有些街頭黑幫喜歡尋釁滋事,或是在這炫耀手中武器,把這當成一種展示力量的談判場所。
「探子回報的資料,他們不會是你的對手。不要殺了他們,永久性的傷害也不需要。我只要你幫我活捉主人。」
茱莉安娜在來這之前,告知了保鑣漢特該注意的事。她今天要見的對象,並不清楚她究竟是誰,只是以為可以佔點商人便宜的地區黑幫領袖。
「喔,對了,我現在是『安娜』。雖然,你也不會有需要叫我名字的時候就是了。」
「明白了,老闆。」漢特仔細記下老闆的吩咐,儘管探子回報對方不會是對手,但對獵人而言,他既是獵手,亦是獵物,有過兩次差點丟了性命的經歷,哨兵不敢多有鬆懈——男人認真審視他的每一個目標,觀察他們的軟肋與可利用之處。
「老闆,有其他計劃,還是見機行事?」在工作正式開始前,他向拴著他的狗鍊子的主人問了聲,這是最後的確認了。
「我們放出的假資料讓他以為,我是附近新來的槍枝供應商。推測他為了要有穩定又便宜的貨源,應該會當場威脅我。」黑夜並不黯沉,霓虹燈在車窗邊閃過,茱莉安娜微微笑了一下,她戴著漸層色的墨鏡遮擋瞳膜、黑髮紮起馬尾,穿著也比平常低調得多,純粹的女用襯衫與黑色長褲。
「當他決定開始『放任』自己的手下,你就直接出手。那街區有我想知道的東西,所以得把他帶回來。」
「明白。」漢特應了聲,之後便保持沈默。
髒亂的街道,是末世不變的景色,但於仍在城市底層掙扎求生的人而言,這卻已是上好的生活,他們不是在環境更為惡劣的城外餐風露宿,而是在此或乞討、或犯罪、使盡各種手段,在城內醉生夢死——男人並不羨慕,對這群人也說不上有任何批判的想法,他只是對此感到既熟悉又陌生,彷彿過去的自己也曾在哪裡,度過與這些人相同的人生。
進了酒吧,零零落落的酒瓶陳列於櫃上,瓶身映照兩位新客人的身影,也投射室內已然恭候他們光臨的幾道身影;脆弱的木板因穩健的步伐嘎吱作響,破敗的木地板彷彿隨時都會由於無法承受重量而崩塌,簡直像是為接下來將在酒吧內發生的打鬥做開場的鋪墊。
帶著恭維笑容的男人梳著得體的油頭,和戴上口罩的茱莉安娜寒暄幾句,禮貌握了個手,隨後便領著他們到酒館後邊的包廂中。包廂裡的環境比外面乾淨些,柔軟的環狀沙發、普通的方桌、兩個玻璃酒杯和環繞的霓虹燈,但滿是令哨兵不快的濃烈廉價菸味。雖然茱莉安娜的嗅覺沒比普通人好上多少,但她本就不喜歡香菸味。
女人旁邊只站了一個高大的黑西裝保鑣,男人的身後和緊閉的門邊多站了幾個穿著廉價襯衫的手下。
「希望您能提供我們足以保護這個街區的槍械量,在購買量多的前提下,我想對於價格,安娜小姐一定能與我們洽談愉快……」
但顯然沒有。戴著反射虹光的墨鏡,茱莉安娜表現得非常強勢,便是個不給情面的商家。當然,若不如此要怎麼激怒人呢?街區數個黑幫都像公狗似急著撒尿,彼此抗衡搶要地盤,男人自然容易就被她逼急了。
「安娜小姐真是太不會做生意了。若不接受我方的提案,您想在這區裡進駐,我也不能讓您提供貨源給其他人。」男人嘆了口氣,接著舉起一隻手彈響指頭。
那聲響指是處決的指令,不過這並不只是給男人的部下,比起普通人身手更加矯健的漢特先對手們一步,掀起方桌,唰的一下直擊幾名比較近的衰鬼,也絆住其他連槍都來不及掏出來的打手——人就是這樣,只要手握武器,即使是最愚笨的莽夫,也會錯以為自己是有多少斤兩的力士;對漢特來說,現在這份工作難的,並非對方有人數優勢,或是否還有未知的奇襲,而是克制力道、不取這群連幫派份子都算不上的雜魚們的性命,同時避免造成他們受到永久性傷害。
真不知這到底是麻煩,還是充滿挑戰性。
熟練地卸除他們的武器、化解衝上來的攻擊,不過半晌,漢特還是在既輕鬆,又不是那麼輕鬆的情況下搞定這群半調子,只剩方才還耀武揚威、現已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頭頭。